商业银行“下沉”业务需各施所长

“下沉”业务，如今已成趋势。

不仅小型银行这么做，大中型银行也这么布局。大家都将业务“下沉”，当然是好事。银行争相“下沉”业务，展开竞争，降低价格，发展普惠金融，最受益的无疑是小微企业。

然而，硬币总有两面。

当大中小型银行都将业务“下沉”到最底层时，同行之间实力的竞争，让小型银行的日子变得越发艰难。

数据显示，在大型银行业务“下沉”过程中，浙江衢州市某村镇银行，总客户2000户，流失536户，流失率26.8%；总放贷6亿元，贷款流失2亿元，占比三分之一。浙江某城商行，2019年有抵押的小企业客户贷款余额流失了近20亿元，2018年流失客户1.4万户，2019年仅上半年就流失客户1.7万户。因为大型银行“下沉”业务的过程，就是对小型银行已经稳定服务的客户，特别是优质客户替代的过程，俗称“掐尖儿”。也就是说，大型银行“下沉”业务时，可以用比小型银行低很多的价格获客。而这些客户，原本就有小型银行一直在稳定提供金融服务。只不过，因为大型银行提供的资金价格诱人，才离开小银行。当大银行每增加一个底层客户，小型银行就可能丢失一个优质客户，这有可能只是存量替换，这一现状显然偏离了政策鼓励大银行“下沉”业务、对底层弱势群体的金融服务实施扩面增量的初衷。

众所周知，实体经济是分层次的，通常分为大中经济和小微经济两大类；服务实体经济的金融机构和业务，也应当分层，对应为大中小金融机构和大中金融与小微金融。大中经济由于单体规模大、数量少，一直获得从中央到地方各级政府的重视和关心，对其的金融服务基本实现全覆盖。目前对这个层级的实体经济，金融服务亟待改进和完善的地方，主要集中在大力发展多层次资本市场，提供直接融资特别是股权融资的比重上。

与大中经济不同，小微经济规模单体偏小、数量很大，是实体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，在稳定增长、促进创新、增加就业、改善民生等方面发挥着重大作用，但却长期处于弱势地位，其融资难问题尤为突出。要从根本上解决小微经济融资难的问题，必须让商业银行实行业务“下沉”。

怎么“下沉”？难道对于任何银行而言，都是业务“下沉”得越低越好，多下几个层次更棒吗？

当然不是。商业银行之所以有大中小之分，不仅是因为规模，也因为其服务专注的目标客群的差异。

对于大银行而言，无论人员、资金、科技、风控，都决定了其服务大中经济更为得心应手，更加游刃有余。即便要求其业务“下沉”，也应当适度“下沉”。大银行在服务小微客户方面受制于缺乏信息、人脉基础、成本高等因素，提供的信贷业务不容易盈利。然而，亏损对金融机构而言，毕竟不可持续。让大银行做最不擅长的业务，并不利于大银行稳健发展。这也可以解释，为何一些大银行要将旗下村镇银行股权悉数转让。

真正在解决小微经济融资难问题可以发挥巨大作用的，是让中小金融机构业务梯次性适度下沉。即，中业务部分下沉至小业务、小业务部分下沉至微业务。比如，原先服务中小企业的股份制银行、大型城商行、民营银行、较大的非存类金融机构等，可以将业务继续“下沉”至贷款规模在20万元到100万元量级之间的微企业；原先服务小微企业的小型城商行、农商银行（农信社）、村镇银行、城镇小贷公司等，可以将业务“下沉”至金融业务量在5万元到20万元之间的个体创业者、农业专业合作社和农户等客群上；而原先服务个体创业者、农业专业合作社和农户的小型农商银行（农信社）、小贷公司等，则可以将业务继续“下沉”至贷款规模在5万元以下的低收入农户上。

大中小型商业银行，按照这个梯次适度量力“下沉”一级，不仅可以发挥各自所长，也可以通过“下沉”适度竞争，把下一层级的金融服务做深做透，增加该层级客群贷款的可获得性。如果不分商业银行体量和专长，进行“下沉”不仅无法发挥各类银行所长，也会打乱原有的金融服务层级秩序，大银行在挤压小银行生存空间的同时，自己不仅得不到太大好处，反而在将小银行挤压出去后，小微金融服务的原有生态被破坏，小微企业的融资环境更加恶化，金融需求更难得到满足。

总体而言，大银行“下沉”业务要适度、量力。跨层次、过度下沉，就可能出现更多不良贷款，就可能引发新风险，就会带来不可持续的压力。大银行“下沉”业务时，应以不替代小银行已经稳定服务的客户，特别是优质客户为原则，大银行“下沉”业务的目的应当是去面对金融机构未能覆盖的客户，增加首贷户数量，而不应主要靠争抢小银行现有存量客户。促进大银行业务“下沉”，需要靠责任提倡、统计公开和梯次性金融财税政策支持的引导。